Monday, May 28, 2012

非法外勞之偷渡狂潮(一)


第一集
外勞偷渡只為淘金
貪官暗助難以杜絕


八九十年代,我們看到了越南船民的湧入,最終與大馬政府糾纏了廿多年方休。而同樣在這個年代,我們也看到了非法外勞從各角落登岸,似乎有“落地生根”之勢,迄今踏入廿一世紀尚沒完沒了!

兩者同樣是非法登陸,意圖卻截然不同。越南船民之所以投奔怒海,目標是要尋找自由,期望在大馬取得“政治難民”身份得以獲得第三國收容,而非法外勞偷渡到來,目標只是在大馬淘金,掙錢拿回家鄉。

處境不同,處理手法也各異。越南船民問題的處理較為簡易,大馬政府只需管制他們的舉動,全數困於孤島及難民營,在嚴管之下等候第三國收容或遣返越南。

相對的,非法外勞的處理則極之複雜,涉及的層面較廣。這些來自各國的外勞,不論是源自孟加拉、泰國、菲律賓、巴基斯坦或印尼,都為一些偷渡集團及貪官污吏製造了無窮的“發財商機”,特別是為數眾多的非法印尼外勞。

眾多非法外勞之中,以來自印尼佔據大多數,主要原因是因為印尼最為靠近大馬,而且從印尼海岸偷渡到來大馬,有者秏時少過3個小時,他們只需乘坐小船或舯舢,就可輕易登陸。

1993年曾有一篇報導如此描述:入境的印尼外勞可分為兩類,一為持有合法工作證件者,另一為偷渡入境工作者。

為何許多印尼人寧可偷渡而放棄正常手續申請?剖析原由乃是官方的繁文褥節及需要金錢疏通而引起。例如,一名印尼人若要出國,首先必須取得當地警方、村長及其他方面的推荐信,然後再申請護照及簽證。

這一切的手續,無錢不行,加上移民廳又要收取一筆手續費,對日薪平均只有3.6令吉的印尼人來言,無疑是“雪上加霜”,難以承擔。

偷渡集團就是看準這個趨勢,提供“較為廉價”的服務費用。當年的偷渡費行情是視路程的遠近而訂,例如航程約5小時者,收費是介於60至90令吉之間,而航程較遠者如來自爪哇島的印尼人,則需繳付180令吉及另外支付中間人450至480令吉的介紹費,航程大約是5天。

他們上船的起點各異。若要偷渡進入大馬半島,啟航地點包括蘇門答腊的千餘個海島及廖內的海岸,而偷渡進入沙巴及砂拉越者,則從加里曼丹進入。

一些偷渡客受訪問時曾表示,從馬六甲海峽偷渡是最安全的,因為這條海峽狹窄,遇上天氣良好時,宛如大湖般的風平浪靜,偷渡絕不成問題。

另一個促使偷渡活動異常猖獗的原由,是因為有一小部份貪官污吏“暗中相助”。這些貪官看錢份上,不惜包庇偷渡集團。兩者狠狽為奸,使到非法外勞如入無人之境,既使當局極力掃蕩,也往往事倍功半。

馬泰邊境也是非法外勞偷渡的重點之一,不過,這些偷渡者大多數是孟加拉外勞。玻璃市州移民廳曾承認有一些“害群之馬”勾結偷渡集團,若不是執法官被疏通,非法犯境事件絕不容易發生。

陸地偷渡(如馬泰邊境)的原因,移民廳的解答是一些執法官的貪婪造成,那麼海岸偷渡的猖獗,又如何解釋?

大馬移民廳的解答是:大馬海岸線長達4800公里,登陸地點多到防不勝防。加上執法人手不足及“大馬淘金發達”的誘惑,以致非法印尼外勞如潮水般湧入。

移民廳的研究顯示,半島西海岸從柔佛州之笨珍延至雪州之摩立,都是非法外勞登陸之處。這些地點包括柔州之龜咯、龍引、瓜拉彭加蘭及雙溪巴讓,馬六甲之瓜拉雙溪峇魯、吉里望、丹絨吉靈。此外,森美蘭海岸及雪州之摩立也是難防的登陸地點。

儘管有此解答,仍有評論不以為然,認為政府在解決非法外勞問題上,表現得不夠積極。

評論作者如此批評:既然政府能夠動用大量人力物力把越南船民限居在比東島,使到沒有一個越南人逃到關丹或吉隆坡自由蹓躂,又能在七百多公里海岸線把十多二十萬越南船民擋在南中國海,為何卻無法阻止印尼人的公然湧入?這確實難令人心服……。



下週預告:偷渡必定有風險,不論是來自越南的船民,或是印尼的非法外勞,都同樣面對葬身怒海的可能性。印尼非法外勞的偷渡航程雖短,也一樣發生多次沉船或撞船的悲劇!



Sunday, May 20, 2012

越南船民投奔怒海(七)


第七集(完結篇)
歷史任務到盡頭
21年包袱終卸下


1995年6月5日,新街場難民營爆發的越南船民騷動風波,在大馬警方、UNHCR、越南非法移民工作隊和美國大使館代表調解之下,與船民7名代表進行談判。

經過5日的多個回合談判,終有突破。船民的立場最終逐漸軟化,幾乎全部的船民自動向警方“投降”,放棄示威行動。

在協議達致的當天凌晨(6月10日),其中一夥名為“人權”派系的約800名船民,無條件接受警方安排,立刻被送往彭亨州吉拉央的警察野戰部隊基地。這些船民經過警方嚴密搜身後,再乘上警方安排的卡車離開。

隨著這批屬“死硬派”的船民離開後,新街場難民營恢愎平靜,記者也獲得警方批准進入營內觀察,確實船民已回復正常的生活。

當這批船民被送往彭亨州吉拉央後,另一批為數20人的男女船民則被押上法庭面對檢控。他們是被控觸犯刑事法典第148條文。指狀指他們於1995年6月5日晚上7時45分,在新街場難民營外面引起暴動,並持有可導致死亡的危險武器,即巴冷刀、菜刀及矛。

這批16男4女被告被押上法庭時,有者頭部受傷,衣服仍沾有血漬,有者則眼睛瘀腫。他們面對的控狀,罪成是可被判坐牢不超過5年或鞭笞或兩者兼施。當案件開審時,他們獲判無罪釋放。

暴動平息了!新街場難民營也恢復了正常,自願遣返計劃也持續的進行著。正當新街場難民營關閉的期限日漸逼近時,營內的船民於1996年1月18日,又引爆了第三波的暴動!

這次的導火線,是因警方進人營內搜索武器而引發。暴動爆發的前數日,警方接獲情報,指船民在營內自製危險武器,於是在這一天的凌晨5時30分許,為數約1200名警察野戰部隊(PFF)及聯邦警察後備隊(FRU)人員,奉命進入營內搜查。

警隊的行動引起船民的激烈頑抗,他們不但拒絕被搜,而且還分持汽油彈及石塊攻擊警隊。局勢一時失控,船民於清早8時許縱火燒毀一座營寨,隨後於中午時分再燒毀另一座營寨。

警隊在還擊過程中,除了以水炮鎮壓之外,也斷斷續續的發射了約百枚催淚彈。混亂的局面造成17名船民及2名PFF與5名FRU隊員分別受傷。

這場暴動歷時八個多小時,於下午2時才告平息。警隊事後向營內的4400名男女船民搜身,並逮捕84名被視為頑固激進份子及知識份子。警隊也從營內搜出大批的自製武器,包括弓箭、長矛、鐵條、鐵鉤、利刀及利剪等。

營寨關閉的日子已不遠,第三波暴動後的3月,UNHCR宣佈將從這一年的6月30日開始,不再支援及管理東南亞國家的難民營,意味著所有的難民營也將會關閉。

接著下來的4月,317名船民自願返回越南,而最後兩批分別為數126及278名的船民,也於5月陸續離開。至於那些非自願回國的船民,也在“強硬遣返計劃”下乘坐大馬海軍部隊的軍艦返回越南。

1996年6月25日,新街場難民營的歷史任務終於走到盡頭了,比原訂的關閉日期(1995年8月31日)拖遲了大半年!

這一天的中午,營內舉行一場簡單又隆重的告別儀式。UNHCR及紅新月會的負責人各別致詞後,高掛在營外的兩面旗幟(UNHCR及紅新月會),也在降旗禮的聲樂中降下來,象征著“本世紀人類最大悲劇史”已經結束!

從比東島“朝代”(1975─1991年)至新街場“朝代”(1991─1996年),越南船民的課題糾纏了大馬21年。隨著船民的最後告別,大馬政府背負的21年包袱也終於卸下了!



下週預告:八九十年代,我們看到了越南船民的湧入,最終與大馬政府糾纏了廿多年方休。而同樣在這個年代,我們也看到了非法外勞從各角落登岸,似乎有“落地生根”之勢,迄今踏入廿一世紀尚沒完沒了!



Sunday, May 13, 2012

越南船民投奔怒海(六)


第六集
新街場難民營暴亂
船民抗拒遣返越南

比東島(Pulau Bidong)終於在1991年11月30日關閉了!島上尚存的1萬2000餘名越南船民,也已分批送往吉隆坡的新街場難民營,繼續等待第三國的收容。

在眾多船民之中,並非人人都有機會被第三國收容。有一些無望被收容者在大馬政府勸說之下,雖然百般無奈也只得帶著失落的心情,由聯合國難民最高專員署(UNHCR)安排,自願返回越南定居,不過,也有許多船民拒絕。

在新街場難民營的日子里,抗拒返回越南的船民對遣返越南的行動,異常敏感,主要原因是他們擔心歸國後會受到清算和迫害。

船民到來大馬,一直都沒有鬧事,大馬政府也基於人道立場暫時收容他們。但是,當他們遷入新街場難民營後,卻於1993年4月7日爆發一場示威及絕食風波。

這一天,約一千名船民在營內掛起布條進行示威及絕食行動,要求當局將他們安置到第三國。這些示威者大部份都是“經濟難民”而不是“政治難民”,所以沒有資格被第三國收容。

參與示威及絕食行動的船民,在營內掛上以越南文、英文、中文及國文書寫的布條,有者寫著:“我們要求被承認是政治難民”、“我們決定絕食至死”……等。

大馬的國家安全理事會及UNHCR介入調解,過後由UNHCR與越南非法移民工作隊舉行對話達致協議。船民的行動持續逾兩個星期後,也終於結束,一場風波總算暫時平息下來!

遣返越南行動並無停止,在絕食行動結束後的兩個多星期,自願返回越南的船民人數一直都在增加。當局統計,自1988年推行自願遣返計劃以來,至1993年已有近兩千名船民自願回國,包括曾參與示威絕食的部份船民。

在自願遣返計劃之下,每名返回越南的船民在離開大馬時,可獲得50美元(當時的兌換率約128令吉)及每個月30美元,為期一年。

約兩年後的1995年6月5日,新街場難民營爆發第二波更為嚴重的示威行動。

示威的導火線,是因為大馬政府在1994年10月24日宣佈會於翌年的8月31日關閉新街場難民營,營內所有的船民都必須離開大馬,而越南政府、UNHCR和大馬政府也都同意這個日期。

時任首相馬哈迪醫生曾聲明:“我們知道這些船民都不願返回越南,但是,我們不可能永遠的將他們收容在營內。對大馬來言,長久負起照顧船民的責任是很不公平,因為UNHCR曾同意大馬只是作為暫時的收容國……。”

這時的新街場難民營,尚存的船民約有4650名。當新街場難民營要關閉的消息宣佈後,這些船民寢食不安,於1995年1月初已在營內掛上布條展開請願行動,並且兩度向當局提呈聯名請願書,要求爭取政治難民的地位。不過,兩次的請願都石沉大海,沒有反應。

6月5日清晨5時30分,許多船民起床後如常集合,繼續他們踏入一百多天的請願行動。這一天的情況異常,營外已有大批鎮暴隊隊員(聯邦警察後備隊)駐守。

情緒一時高漲,數以百計的船民衝破難民營的圍牆,跑到營外的隆芙大道。此時,局勢混亂緊張,鎮暴隊發射催淚彈及以水筆掃射也難以阻止。這批船民在營外集合,有者尚搭起帳棚坐在草地上,與鎮暴隊對峙。

為數約50名的“敢死隊”船民,更在頭部綁著寫著“為自由而死”的布巾,站在大道上與鎮暴隊對峙。他們手握短刀,列成一排,並以刀尖指著自己的腹部,恫言若警方採取行動,他們不惜揮刀切腹自殺。

船民與警隊對峙不下之際,大馬警方、UNHCR、越南非法移民工作隊和美國大使館代表忙著介入調解,船民也派出7名代表參與談判,至傍晚時分尚未有結論。

至晚上7時30分許天黑之時,局勢突變,另一批營內的船民企圖衝破圍牆,這時鎮暴隊加以阻止,並發射十餘枚催淚彈及以水筆掃射,逼使船民返回營內。



下週預告:1996年6月25日,新街場難民營在一場簡單而又隆重的告別儀式中正式關閉了。從比東島“朝代”(1975─1991年)至新街場“朝代”(1991─1996年),越南船民的課題糾纏了大馬21年。隨著船民的最後告別,大馬政府21年背負的包袱也終於卸下了!




Sunday, May 6, 2012

越南船民投奔怒海(五)


第五集
比東島16年滄桑
船民重返建碑感恩



1978年,大馬中央政府為了應付大量湧入的越南船民,決定向登嘉樓(舊名丁加奴)州政府暫借比東島(Pulau Bidong)作為船民收容之所。

從這一年開始,比東島與世隔絕,外人嚴禁踏足此島,而島上的船民也被禁止離開,以等待第三國的收容。

比東島收容的船民,人數多達25萬名。這些船民逐漸分批被送往第三國之際,大馬政府也面對登州漁民施以的壓力。

對這些漁民來言,比東島乃是他們世代相傳的避風港,一旦在南中國海作業遇到風暴時,此島則是他們最安全的避難區。現今此島為了收容船民而被列為禁區,而且一禁就是十多年,已令到他們忍無可忍,紛紛抗議。

登州政府對這些憤怒的漁民作出多番保證後,中央政府於1989年終於宣佈會於當年的3月14日為收容船民的最後期限,隨後則會關閉比東島,歸還給登州政府。

孰料這項宣佈卻適得其反,湧入東海岸的船民不減反增,平均每日登陸的船民達65人,逼使關閉行動不得不再拖延。

閉島聲明說了多次,直至兩年多後的1991年11月30日,比東島終於關閉,時任副首相嘉化峇峇代表中央政府將這個小島正式歸還給登州政府。

比東島在1991年關閉前,島上船民尚有1萬2000餘人。這些屬於最後一批的船民,隨後也另作安置,全部遷往吉隆坡的新街場難民營,等候第三國收容或送返越南。

曾耗資聯合國最高專員署1億7000萬令吉建設的諸多設施包括訓練中心等,也全部移交給登州政府處理。登州政府特設一個特別委員會研究收回比東島後的發展計劃,並再三強調:“我們的漁民今後可以踏足這個闊別13年的小島了!我們還有許多工作要做,以免這個小島變成鬼島……”。


從1978年“開放”至1991年關閉的13年期間,比東島的故事就不曾間斷。船民臨別秋波之前,還為這個小島取了一個名字,稱為“悲痛島”,似乎是要將他們的悲痛回憶全埋在這個小島上。

十餘年後的2005年,正當越南政府大事慶祝解放南越30週年時,142名來自世界各地的越南船民,重返比東島祭拜他們的逝世親人及同胞,重拾當年那段苦澀的回憶。

這些事業已有成及定居在第三國的越南人及越南華僑,當年投奔怒海時,大部分都是廿餘歲的年輕人。他們都是抱著“為了追求自由、嚮往更美好生活”的理念而投奔怒海。

這次他們重踏這個讓他們得以重生的比東島時,個個已是五、六十歲的人了。回憶當年逃難的日子,許多人強忍著奪眶而出的淚水,百感交集、不勝唏噓。

《亞洲週刊》如此報導:他們是通過各社區的報章、網際網絡獲悉“重訪比東島”之旅後,不約而同回返這個他們人生中永遠無法忘記的地方。他們把這個行程視為“回鄉”,探望“祖家”、祭拜沒有他們那麼幸運的親人及同胞。

雖然這個“家鄉”已經人煙不再,島上的建築物也因長年空置,頂受不了海風的吹打以及人為的破壞而破落不堪﹔雖然埋葬他們的親人、朋友、同胞的墳墓雜草叢生,不過青蔥翠綠的小島容貌尚存,島上一草一木、一瓦一屋都有著他們的回憶與故事。

趁著這次的“回鄉”,這批船民也在比東島立下一座鋼骨水泥的紀念碑。以下是紀念碑文前後兩面的原文翻譯:

(正面)“永遠懷念千百萬名在追求自由的路上犧牲的越南船民(1975-1996)。為所有因飢餓,口渴,被施暴強姦,體力耗盡不支,或一切原因死亡的船民,祈願他們如今將獲得永恆的安息。他們的犧牲,我們銘記於心,不曾遺忘-─海外越南船民社群,2005年立。”

(背面)“感恩聯合國難民最高專員署,紅十字會,馬來西亞紅星月會及其它來自全球的救濟團體,馬來西亞政府,及所有曾經在我們最需要時給於各種援助的國民。我們也衷心感激千萬名為援助船民而辛勤工作的個人義工或志工-─海外越南船民社群,2005年立。”


下週預告:比東島尚存的1萬2000餘名越南船民分批送往吉隆坡的新街場難民營,繼續等待第三國的收容。但在1993年開始,這個難民營卻連續爆發船民示威、絕食及暴動風波。